地点
诗文库 正文
谢授朝散大夫集贤院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五、《范忠宣公集》卷六、《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
臣某言:闰九月二十五日进奏院递到敕诰各一道,特授臣朝散大夫集贤院,仍加上护军差遣赐如故者。
承流居外,谪命之宽优;
涣汗从中,拜恩荣之并至。
省躬无地,蒙施若天中谢。)
伏念臣学不知方,戆唯拙守。
滥沾禄仕,自托公朝。
先帝采其家声,擢居言路;
下博于器使,骤玷清班。
每投劾以下迁,辄掩瑕而收用。
向冒边防之寄,猥分节制之严,奉陛下之训辞,识先臣之遗教,谓宜绥静,而复纷纭。
既速烦言,且无善状。
至干吏议,甘摈弃于明时;
独赖君恩,获安全于散地。
岂期简记,靡俟终更。
因宗祀之庆成,易官名而还职。
朝家新制,遽叨等级之荣;
书馆旧游,再窃光华之选。
仍加勋号,尽出洪私。
式示优迁,非徒起废。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体天洪覆,秉道建中,恢全德以博临,宪先猷而致治。
谓臣阀阅之后,虽屡试以无成;
悯臣齿发将衰,俾自新而图效。
致兹宠奖,下及孤孱。
臣敢不仰体深仁,俯追往咎。
居官弗懈,庶无门户之羞;
论报何阶,犹有簿书之责。
臣无任。
延和殿面对第一劄子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一介疏慵,待罪博士,比因愚赣,荐乞退闲。
将期获展于素心,乃遂缴誊于二奏,旋申前请,汔閟俞音,致令孤子之踪,尚玷班联之末。
兹缘参告,适值对班,幸天表之再瞻,岂愚言之敢爱?
臣闻区别是非者,天下之公言;
包容贤否者,当今之邪说。
自昔言者每当国论危疑之秋,欲混邪正为一说,昭然号于天下,曰皇极,曰大中,以为包含依据之的。
而不知经之所谓皇极者,非此之谓也。
盖皇者,君也;
极者,至也。
言人君之身居至极之地,以为天下之标准,周公所谓「以为民极」者是也。
自汉儒误以「大中」二字而训之,而后世遂以为宽洪广大之言,又以大中为含洪姑息、善恶不分之目。
如元祐之调停,元符之建中庆元之建极,皆是也。
然尝论之,君子小人不可并用。
君子小人之说不明,而是非颠倒,贤否贸乱,其馀毒遗烈,往往以之,斲丧元气,残害国家,蠹坏善类而不自知也。
元祐更化以来,奸邪失职居外,日夜伺便,规求复入。
吕大防辈乃欲合两党而用之,其意将以消平旧怨也。
苏辙则谓邪正不可兼用,兼用必至交争,此元祐调停之说也。
自此说一行,未几而李清臣吏书入矣,又未几蒲宗孟以兵书进矣,又未几而邓温伯之徒复以外藩起矣。
虽琐琐缴驳,谏官论列,事得暂止,然此路一开,终不能遏小人之进,激而为绍圣反覆之祸。
则此说实为之,非斲丧元气之斧斤乎?
元符末年,瓘、浩虽来,章、蔡未去,邪正杂揉,朋党交攻。
元祐之党嫉视熙、丰之人,绍圣之人忿怒元祐之党。
曾布一旦以大中至正之道改元建中,其意盖欲以元祐兼绍圣而行之也。
曾肇则谓当先分别君子小人,然后可以行大中至正,此元符建中之说也。
自此说一行,而邓洵武以《爱莫助》之图进矣。
又未几而温益、钱遹之徒据要津矣。
又未几而蔡京左丞,且拜右仆射矣。
虽旌别淑慝有诏,纷乱宪章有戒,然此机既抉,终不足以止小人之来,激而为宣、靖危乱之祸。
则此说实为之,非残害国家之鸩毒乎?
庆元中,柄韩专国,摈逐善类,至标道学之目,以为攻诋之资。
羽翼既张,忠谏受祸。
权臣稍厌前事,或者附会,又立为建极之说,以示广大含容之公。
一时君子,虽幸学禁之稍宽,而见远识微之士,则深忧邪正之相揉。
庆元建极之说也。
自此说一行,小人惧其事之变也,复嗾言者以辨治为请矣。
未几而伪师之葬严行约束矣。
又未几而习伪攻伪之禁申致其严矣。
虽废退之士先后复官,而复雠之说一进,终不能止小人之言,激而为开禧用兵之祸,则此说实为之,非蠹坏善类之蟊贼乎?
是三说者,虽其为意各有不同,大抵皆以含糊鹘突为说。
是以忠邪并世,薰蒸变化,荃蕙化为萧茅,嘉谷化为稊稗,人类殄绝,世道陵夷。
所谓斲丧元气,残害国家,蠹坏善类之祸,靡不有之。
是非天之作孽也,人才之辨不明而其祸必至于此也。
陛下以聪明之才,当艰难之会,其于人才进退之间,尝致其谨矣。
然天下之才,有君子,有小人,其名既殊,其类又别。
尝即其情状而观之,大率不过数端。
其言刚正不挠,无所阿徇者,君子也。
辞气卑佞,伺候颜色,觇窥意向,切切然贪进务入者,小人也。
光明正大,疏畅洞达,魁垒杰特,无纤芥可疑者,君子也。
依阿淟涊,回互隐伏,闪倏狡狯,睢盱鄙贱,枉道苟合者,小人也。
君子小人情态昭晰,固若黑白之了然,而其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者,言与行违,迹与心异者,则尤人之易惑也。
今不问贤否,不察疑似,而一槩以大度包容之曰:我调停也,我建中也,我建极也,岂不误人国家哉!
故皇极大中之说,其始则包君子小人而为一,其极则君子受其祸,小人受其福。
其始则纳天下国家于无事,其极则天下受其危而国家受其菑。
故一小人之进,若未甚害也。
及其久也,呼俦引类,根据朝廷,交通宫闱,劫制人主。
然则当正邪交攻,欲定未定之前,而进皇极大中之说者,陛下其可不察其说之所以然哉?
今君子少而小人多矣,自甲辰改纪以来,臣汉弼死,臣范死,臣元杰死,今臣大宗、臣应起又死矣。
臣性传去,臣泌去,臣斯得去,臣琰去,臣昴英去,臣万里去,臣公许去,臣韶去,臣似去,臣瀹去,臣霖去,臣潜去,今臣汝腾、臣伯玉、臣钺又将去矣。
君子之势,落落如晨星晓月之孤,又借皇极大中之说为邪党游说之地,则君子尽去而陛下之国空矣。
国空无人,则陛下孤立于其上矣。
陛下其亦省察于此乎?
省察之道无他,在致谨于用人之际而已。
继自今立政用人,有若清臣、温伯、孟宗等辈,其勿徇偏见,勿惑人言而为其所怵,则天下大势决不如元祐之变绍圣也。
有若洵武、遹、益、蔡京辈,其勿摇异说,勿顾身祸而为其所惑,则天下大势决不如元符之变宣靖也。
又有若何澹、京镗、刘德秀、胡纮等辈,勿听怪论,勿怵私情而为其所卖,则天下大势决不如庆元之变开禧也。
谨之未择之前,遏之未来之顷,彼皇极大中之说将日销月铄,而国是定于一矣。
惟陛下留神。
应诏将帅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二、《昌谷集》卷八
臣窃惟择将之道,其说多端。
贤将固不易得,今且与才将求之,亦固有等级,而不能同者。
盖深于谋虑者未必可以当矢石,锐于接战者未必可以胜重任,宜于大者未必宜于小,勇于始者未必勇于终,恃志气者或骄矜以犯上,任术数者或委曲以避敌。
至于贪财使酒,尚未论也。
自非久于边塞,深于行伍,察之熟而考之详,难以尽见。
臣自壮岁以来,亦粗有志人物,凡诸军之偏裨小将,下至长行卒伍,亦尝搜索访问,求其所长,书之简册,延誉于士大夫,庶几国家缓急之备。
用力数十年,犹以未得真才为歉。
及居閒处独之后,窘于疾疢,书生之交游者迎见尚少,则诸将之素昧者疏阔可知。
旧所用人不死即老,后来新进无复讨论。
其或稍可采,又多经朝廷擢用,若非已除统帅,亦不暂摄管军,以此荐扬,又似文具。
今者骤闻圣训,殊极惊惶。
揆之于心,未有颖拔过人之士,可以中选。
访之于人,则有附会任情之虑,难以尽信。
明诏所及,不可虚辱,辄取其稍有寸长者三人以献,惟陛下择焉。
修武郎、新权发遣扬州兵马钤辖赵胜,谙习戎事,通晓阵法。
顷在荆湖制司,曾任赵方帐前职事。
御众井井,人以为严。
其后移管他军,则旧人无不恋慕,至于垂涕。
恩威并行,似未易得。
若使任一军之责,必能服众。
进义副尉、权滁州驻劄御前雄胜军统制张世雄,勇悍有声,众所推许。
曾经盱眙军青平山及濠州等处,与番军接战,皆立奇功。
近者山阳有警,独能与其党丁尽力死战,誓不与贼俱生。
朝廷念其忠赤,已改作滁州驻劄。
若使任捍禦之责,必不至求生失节。
承节郎张志宁本将家子,以知书修饬为名臣周必大、朱熹所知。
臣在湖南时,有郴州桂阳县陷于峒贼,朝廷揭立赏格,许土豪得为县令,一路之人莫有应募者。
臣以其人诚实可仗,使调护诸将,以专招捕之职,遂领县事。
数月之后,皆如初画,擒获剧贼李孟一,与抚定次贼钟安诚等,志宁之功多于诸将。
今家居恬然,无仕进意。
虽年寖高,不可复守边陲,若使居幕府之任,赞大将之谋,必有可采。
此三人者,皆臣随其所长,酌其所用。
虽不敢妄为茍简,以取蔽贤之罪;
亦不敢过为增益,以犯罔上之诛。
以臣备位禁从,职业当言,继此或有所闻,又当陆续条列,以副陛下详延之意。
臣不胜惓惓。
重立进士题名记宝祐三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民国《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卷四
涂郡学前进士名旧矣
记之者,前州守吴芾
宝祐甲寅岁除日,燬于火。
明年校官金华杜君林琢石新之。
既又合在泮之士,属子才记成。
进士题名昉于唐,然唐故事实在慈恩寺,非特进士然也。
今专刻寘学宫,何居?
曰重之以示劝也。
士方骛于进,惟科目之为重,又以是劝,殆诱之以利也,而可乎?
曰不然。
科目虽非古,而贡必于其乡,则犹古也。
曰行曰艺,舍学何以哉。
系之于学,示必有本,固所以劝也。
当涂古镇戍之国,入国朝,运际文明,多士发秀,自祥符建中迄于淳祐,进士之可考者凡七十有奇,冠大廷者有之,中词科者有之,繇舍选解褐者有之。
而仕亦多显,声闻流行,光于今昔,往往与他郡相颉颃。
是虽山川风气之昭晖,列圣人文之贲饬,然亦学之教之之功也。
杜君既新其学,又补是刻之阙以兴多士,庶几知所本者。
于是杜君且授代去,而孳孳如此,其所以望于士者为甚厚。
是邦之父兄子弟尚勉之哉!
夫所谓学者,虽不以利达为心,然天爵既修,人爵自至。
异时由此而选,视昔有加,虽尽青山之石,不足以纪之,岂止为科目之荣而已。
子才假守于此,得之目击,故援笔大书,以侈斯美。
宝祐年记。
按:康熙太平府志》卷三六,光绪重刊本。
乞不罪楚建中神宗时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二、《宋史》卷三一四《范纯仁传》
建中守法,申请间不免有殍死者,已坐罪罢去。
今缘按臣而及建中,是一罪再刑也。
尚书 其六 仲虺之诰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四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
德懋懋官,功懋懋赏。
用人惟己,改过不吝。
克宽克仁,彰信兆民。
臣某曰:夫声色、货利,人皆好之,惟圣人为能无欲。
用人如己,则心一而无疑间,故动有成功。
夫以成汤之德,不以无过为美,而以改过为美;
不以法令服民,而以宽仁彰信于民。
则圣王所行,与夫申、韩杂家之说异矣。
又曰:德日新,万邦惟怀。
志自满,九族乃离。
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
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
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臣某曰:闻善不懈,则德日新矣;
谓人莫己若,则志自满矣;
以义制事,则不自任矣;
以礼制心,则无暴慢矣;
屈己取人,则能自得师矣。
孟子曰:「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
若谓人莫己若,则人之善言皆不可入矣;
人之善言不可入,则过失虽多,而不闻矣,怨怒虽盈,而不恤矣。
如此者,不亡何待?
好问而行,则合取众智,而过不在己,岂不裕哉!
自用则专其私意,而过必归己,岂不小哉!
宰相论和议书1218年 南宋 · 崔与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一、《宋丞相崔清献公全录》卷一、《宋史》卷四○六《崔与之传》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古今未有无夷狄之中国,而中国所恃以待夷狄者,不过战、守、和三事而已。
唯能固守而后可以战,可以和,权在我也。
守且不固,遂易战而为和,权在彼也。
自大将屯重兵于山城孤绝之地,而淮东守禦全势因此大坏。
局面一差,着着费力。
彼方得势,而我与和,必遭屈辱。
况虏寇尚留吾境,敌情多诈,从违未足深信。
徒使军情疑贰,边防纵弛,必为所误。
犬羊贪狠之性,非其力屈,未易和也。
招信之寇虽未退,而五山寨错落相望,边民米麦尽数在砦,野无所掠,其势只得攻青平山,又复失利而去。
统制陈世雄等军分头顿兵关集山砦,并力剿逐,其势必不能久驻。
淮阴之寇,楚州已遣李先所部忠义人前去迎击败之,更看事势如何。
且如东海涟水为我所有,山东归顺之徒为我所用,一旦议和,则涟、海二邑若为区处?
山东诸酋若为顿放?
萧墙之祸,必甚于颛臾,和未可遽言也。
比因缪将丧师辱国,愤恨俱废寝食,心气大作,委无精力可以应酬,乞别差通敏者以任和议之责。
上庙堂劄 南宋 · 崔与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一、《宋丞相崔清献公全录》卷二
守边以镇静为先,以张皇为戒,古今之通论也。
然事势有萌,犹戒张皇,备禦未周,徒为镇静,识者隐忧。
谍闻燕山已立新主,鞑靼又复交攻,山东乘虚寇之,亦甚蹙迫。
然且签刷军马,敷料粮草,屯海州,屯清河,屯招信、濠梁,此其意向可疑。
彼境之人皆言其垂涎岁赉不得,欲以兵胁取,岂容无备!
滁州合整辑关隘以为障蔽,盱眙合措置山砦以为声援,楚州合经理清河口、守把淮口以为控扼。
轮日教阅,激作士气,常时戒严,以守为战,非惟缓急不致误事,亦可集事。
飞步亭 南宋 · 霍篪
七言律诗 押删韵
杏花岩左斸东岩,驱使淮山指顾间。
招信□□总□赴,僧伽孤塔正湾环。
今来古往皆陈迹,衰草斜阳祇惨颜。
走马看山真懡□,□□拾得片时閒(元陈世隆《宋诗拾遗》卷二二)
次韵周秀实李观察勒兵 宋 · 王庭圭
霜风猎猎吹旗旌,将军束装来勒兵。
白鹭洲前云鸟合,青原台上山川横。
李侯凛凛万人敌,匹马横行沙塞北。
至尊殿上亲赐名,生坐阎罗官柱国
提兵括寇来江西,探取贼窟如连鸡。
军中超距多暇日,却学临淮亲校旗。
中兴猛士如吼虎,二十八将随光武
要看麒麟第一功,金印垂腰光耀组。
丁卯召试馆职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四、《山房集》卷七
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理者,公是非也。
势者,实利害也。
公是非固不可泯,实利害尤为可畏。
执不可泯之理而忘甚可畏之势,则安危胜败之大计疏矣。
然则歛众说以救独弊,置已往而善将来,则前日之举非失于执理以强势之所难乎!
今日之救不当顺势以伸理之所易乎!
晋元帝、宋文帝或尅期进发而不果行,或悉师再举而不克捷,桓温、谢玄驰逐经略而不遂,非名不正而辞不顺也,以不接之声势而当重大,以浅效之规模而支深入,以分裂之偏隅而欲混并,其理则是而其势则难矣。
高祖不报平城之围,太宗修结颉利之好,祖逖之通使石勒澶渊之许盟契丹,非志不足而气不锐也,士卒之罢极者可以休养,资实之衰耗者得以振赡,边鄙之绎骚者赖以敉辑,其势既顺,其理亦易矣。
然而天下之势,动之易而收之难。
方其未动也则不当开,及其既开也则不易收。
以为业已开矣,但当奋张以求济,不应中止而示怯者,已失于强其所难矣。
以为当收矣,玩纵以安舒,隳沮而单弱,则亦未达其所谓易焉。
盖致易之理内必有以固其本,外必有以弭其争。
严卫其四隅,厚植其遮障,所以固本也。
遵养于时晦,申合其盟好,所以弭争也。
争端弭而后民之力可以息,本圉固而后敌之情不敢骄。
民得息则我之国不耸,敌不骄则彼之谋自消。
如此则易之理斯近矣。
今以其势之难也,已沮而复骄,欲息而旋起。
虽无果锐必为之意,终怀趑趄欲动之心。
此非真知难者也。
不思祸心之包藏者未可必,塞徼之疏略者不足恃,相与束手以待行人,不及十旬又将盛秋焉。
此非善图易者也,苟安而已矣。
嗟夫!
事巨敌强而持尝试之见,用苟安之策,几何而不为其所窥耶?
今公私交弊,氛祲未清,兵法乘虚,理先救本。
故战决难用而守则可知,曷若尽置前日之所难而亟图今日之所易乎?
夫推舟以行陆,人知其劳矣;
治丝以愈棼,则其绪尤多焉。
夫惟知者不昧利而轻发,勇者不容瞬而能收,起而图之,如遏横溃,如拯焦灼,惜日阴以戒戎作,重民劳以俟后图,起精神于畏詟,弭陵突于披猖,而后今日之事可得而论矣。
夫西北以骑乘为能,东南以步卒为长。
孙权东不得市骏于辽东,西不得致骑于川秦,考韩当、程普一军之所有不过三五十骑而止,则几于一用步卒舟师以立国矣。
况彼以蓟北之劲足焱驰而电逝,我以广蜀之下乘并驱而争骛。
卒有驰突不前,则至于自为躏践,此知兵者所以欲以步而骑也。
然古法置阵必为两拒,而匈奴包敌特善诱兵,乃暗合焉。
盖骑之难制也久矣,且以劲弩而洞重铠,敌未有以制我也。
至其设锐阵以相当,张鸟翼而旁射,则我始无以当之矣。
故以车圜其营,则步可用,是卫青之法也。
以车而卫步,以弩而护车,则步可用,是李陵之事也。
以车而为营,列植以自固,则步可用,隋之禦达头可汗以鹿角为方阵是也。
又有本诸阵法,取其简便者,步亦可用,苏定方令步卒攒槊自卫、浑瑊设抢垒为营是也。
今将易之以轻车与,或以淮地浅狭而陈涛斜之事不可袭矣。
将仿鹿角之制与,或以为此非取胜之兵,杨素之战固已撤而不用矣。
将止用彊弩以当之与,而或以为弩镞迟而敌骑迅,昔刘裕之北伐,朱超石之百弩常不能制魏骑之薄营矣。
独有比枪而卫弩,中兴诸将犹有习闻旧法而长于用步者。
然今之军制夫岂无之,恐亦未足为制敌之良算也。
盖制兵之短长在技艺,而料敌之机便在觇候。
古者师行则前茅而虑无,师止则捉生以为导。
李靖之论乡导,必知敌济寇来之早晚,而宇文泰之用间,使之衣敌衣而历敌阵。
彼皆先悉于敌情,故能乘机而应变。
自外侮深侵,敌帐非远。
若精其伺谍,出其不意,于其道狭骑蹙之地,前惊后齧之所,尽死一战,亦可得志。
自觇候不明,方其雨雪狼狈,解鞍纵辔,丐宿于田父,我不知击其归。
及其攻围日久,将卒怀家,刍秣不继,我亦不敢袭其去。
不能用之于机便,则骑步均为冥行,何必以步为优哉!
盖今步卒之可用者,独可用之于凭垒而已。
夫凭垒而不败,以有郛垣之可恃尔,未可望之以奔突也。
且其怒心勇气,未闻将战而裂眦;
而靡旗乱辙,不免闻鼓而失胆。
自非警以严诛,方且狃于怖敌。
故今日且当以城守为先,其次则以舟师为卫。
若夫讨论鱼丽、鹅鹳之阵法,求合圆方曲锐之地形,而欲以步骑,则训阅练习而用可也。
夫兵有必以众克者,亦有以寡胜者。
昔城濮之赋,七百乘而已,其后鞍之战则已增,至平丘则又大增。
然至于四千乘,欲以无道行之,而诸侯之服于晋者衰焉。
况强敌盈骄,非初兴比。
彼以佥刷而彊民,虽众而其杂难用;
此以教士而禦敌,虽寡而其整足
且与其冗多则易溃,岂如精少而有纪?
此言兵者所以急于以少而击众也。
然羌寇三万,冯奉世必欲以四万人当之;
滑台之役,沈庆之以五千人独救,辞以兵少轻往无益也。
夫众之不可已也久矣,且使先据胜地,用吾长技,以南兵一北兵之三,我未遽不敌也。
至于裹创力战,更进迭出,以南兵三而支北兵之十,则我始惫矣。
故掩其间道,冲其方虚,如李绩以数千而袭碛石,曹公潜行而倾乌巢,则寡可用,是出奇之策也。
伺其尘起,击其阵动,若谢玄因其众乱而济师,韦孝宽乘敌小却而取胜,则寡可用,是伺间之策也。
其次则伏戎于莽,阻隘而邀,若慕容垂隐千兵于深涧,于谨匿轻骑于丛薄,则寡亦可用,是据险设伏之策也。
今将用出奇之策与,则敌坚而未易入,入而无后援,则何以返?
陈庆之跳身独返之事可监也,而可冒进哉!
将用伺间之策与,则敌诈而名谲,谲而有不审,则堕其计,是栾枝曳柴阳遁之事可戒也,而可轻袭哉!
独有据险设伏,鼓儳而出,则恐关隘崎岖之地,陂湖洳沮之中,鸷匿而狙击,必能以一而殪十。
然边隘遥阔,蹊隧纵横,一所纵漏,便见侵轶,亦岂足为却敌之大计哉!
盖敌之进退系粮之赢缩,而不系其众之少多。
陆抗决堰以阻运,则羊祜虽来而决无成;
苏峻之入,郗鉴故断粮道而制之,则温峤深以为然。
此皆深见夫兵势,是以不畏其鸱张。
今敌以众大为轻兵,以厮养贰正卒,其所赍持,终朝可待。
若扼其津要,抄其积聚,深沟固垒,野无所掠,纵能复出肆扰,亦必歛退遁巡。
然曩者寇犯清河,晨济桴筏,缠系浮梁,既苦于兵力不加,而不毁荡其粮舰。
迨其深入吾地,驴驮负载,复困于闭营拒守,而不暇出邀其刍车。
夫不能梗其糇粮,则虽众且未足以决胜,而况能用寡哉!
故今之所谓用寡,独有昼则扬兵,夜出斫营而已。
夫斫营而捷,仅足以挠其寨栅,未能为轻重也。
况敌方出没淮漘,规图雄据,使其家基牢固,则尚烦胜算驱攘。
故今日且当厚集其师以待之,速图召募以益之。
若夫求批亢捣虚之法,讲经足利兵之制,而欲以少击众,则迟之法立诛必而后使之可也。
夫省馈莫如营屯,因屯可以实基。
孔明恨粮少而不伸,始因杂耕而谋久驻,营屯之利其来久矣。
然近地之屯易,而并边之田难。
武帝置田官于朔方矣,充国留屯于金城矣,当时幕南无匈奴湟中少羌寇,故其屯易。
枣祗田于许下矣,邓艾田于陈项之间矣,夫魏之边面在合肥,陈项为内郡,汝许乃都邑也,皆非兵冲,则其屯亦易。
羊祜田于襄阳陆抗兵在江陵,几于南矣。
然两垒交兵,皆先约日,不为掩袭,屯亦非难。
今包占宽赊未易尽取,而川原虚旷冲突无常,将踵卫人之迹开芍陂之屯与,则今之安丰烽燧之郊也。
将袭曩年之旧复柘皋之屯与,则今之巢县羽檄之林也。
故招辑流庸,省简戍逻,议者以屯为急;
而忧其抄略,惧其奔散,议者复以屯为难。
然而民之避逃者,不可使久无所凭也;
田之荒莱者,不患后无以偿也。
冒绝障之地、捐耕犁之费而规耕殖,于今诚难矣;
就近江之郡、择绝险之处而置堡聚,或尚可用焉。
昔魏人田于皖城吕蒙忧其一熟则难制,尽死力而除之者,盖皖城魏之所必争,于其必争之所而开垦焉,则必不容于成立矣。
祖逖或一处得十馀部,或一堡得数百人,随其大小以置邬,而石勒为之歛戍焉。
盖邬聚之所不备,于其不备之所而经理焉,庶其易于鸠聚矣。
既使亲子弟督耕,而又伪相抄略以明其未附,是兵力寡弱亦未能固也。
既使丁夫战于外,老弱穫于内,或有急速,不免烧谷而逃,是防捍未设亦未能保也。
之置邬长也,有流人,有归附。
李矩、郭默皆流徙之渠帅,皆取之,是非得部曲之豪杰亦不能统也。
之于邻敌也,阴为疽食浸淫而阳与交通互市,由此而后公私始获丰赡,是非与之和终亦未能就也。
故有重兵要遮则可屯,有藩篱固护则可屯,狙诈作使则可屯,息兵数年则可屯。
有此四者,则保淮之至计也。
夫敌长于野战,我工于城守
刘贶严尤为未详,谓秦人筑长城为中策。
城之为利,自古然矣。
三国六朝城守,有今日两淮之边面。
昔魏之重镇在合淝,孙氏既夹濡须而立坞矣,又堤东兴以遏东湖,又堰涂塘以塞北道。
然总之不过于合淝巢县之左右,力遏魏人之东而已。
魏不能过濡须一步,则建邺可以奠枕,故孙氏之为守易。
东晋未全失山东,宋犹有彭城,故自晋至宋皆以寿阳为重。
魏寇少至,则淮泗诸郡坚守以待救援,大至则发民而归寿阳
寿阳不陷,则魏兵虽深入,终忧援兵之突至,又况前有彭城,故为守易。
齐既择人以守寿阳,又有朐山在其东,故守亦非难。
今敌出汴口则盱眙重,由盱眙则天长棘矣。
出涡口则濠梁重,由濠梁滁阳、六合棘矣。
出颍口则安丰重,由安丰则合淝、历阳棘矣。
是以古者重镇当前,敌不敢蓦越。
顷虽四镇固守而未能遏深侵,今若求为不败之计则必守,求为必守之计则皆当城
故凡敌所过郡,议者以为板筑皆不可缓,而欲于某县作垒以蔽庐,于某所立壁以援山阳
然百堵皆作,万杵并举,穷民之力,趣办难矣。
盖地有当捍患而宜速建筑者,力有未暇及而且缮治者。
青涧左可以致河东,右可为延安之捍。
种世衡知其为障塞之冲也,故身犯矢石而卒城之。
太原城大而役难兴,贼未至则先自困。
李光弼知其役不易举也,作堑数万增垒而已。
世衡之事用于要会之地,而临淮之法可祖为补葺之规。
择今控扼之最切者,程土物,计斤板,燃脂力作,昼夜不息,则不可筑者,不至于后时矣。
傅联其疏罅,增培其卑薄,环之以沟堑,益之以楼橹,则未及尽治者,亦可以支敌矣。
此门户之急,而非可以空谈置者也。
若以为费大而不赡,则李光进之修受降裴度之城淮西,皆师老粮匮覆竭不继之时也,岂必有余力哉!
以为期迫而无及,则杨朝晟筑三城以二旬,郭崇韬新城以六日,皆穷边疏恶四面拒战之时也,岂常得从容哉!
李绦有言:「财用尽更来,事一失难追」。
此时务之至急者也。
虽然,知其所以攻则得其所以守。
缚楼至天,吹唇动地,百道齐攻,肉薄而登,今敌之攻不及矣。
然昨者樵采不给而去,今谋出没矣。
昨者攻具犹未办,近者临冲渐集矣。
负户而汲,穴地而处,苦战至于六旬,土落不过数十,今我之时亦不逮此矣。
然昨者我虽闭壁,时亦挠劫,今敌知所堤备矣。
昨者彼虽逼垒,时去复来,今谋必又巧矣。
故警逻不懈则可守,储峙有余则可守,众心成城则可守,将不骄盈则可守。
合此五者,则贤于长城矣。
夫古人制官而后用民,后世用民而后议官
世谓用兵则必先省官者,盖亦后世之论尔。
昔管子之治齐,为士者几,为大夫者几,凡食于齐国者,无有一人之滥也。
故其兵车徜徉天下,未尝告乏焉。
岂其所以治官者,即其所以强兵耶?
故爵不踰德也,禄必酬勋也,事必称食也,未有不如此先治其国而能用其人者也。
韩非子疾治国不务任贤,返举浮淫之蠹,加之功实上。
韩子未知古人所以为国也,而必出浮虚之蠹,而后用介胄之士,盖略近焉。
吴起相楚,捐不急之官,废公族之疏远者,而后平百粤,却三晋。
商鞅为孝公定令,无功者虽贵而无芬华,秦人行之,卒蹶六国焉。
然后知国未有不趋于实而能强,官未有浮于事而能实也。
惟实故强,故其国无事则民力富,有事则兵食饶,此所谓先制官而后用民者此也。
后世上下日趋于奢广矣,其名器惟恐不轻,其恩泽惟恐不厚,其饩廪惟恐不丰。
凡所以习天下于汰侈者,既相与为安利矣。
故其国无事则耗蠹而无艺,有急则乏匮而不充。
是以自唐以来皆因用兵调度不给,而李吉甫、杨绾始思省官清吏以救之,所谓因用民而后议官者此也。
夫天下本不可有幸位也,有幸位则民力不纾;
不可有滥予也,有滥予则劳民不劝。
民力不纾,加之以师旅,则国用蹙;
劳民不劝,用之于战阵,则爵列穷。
是以古有用武之国,亦有无事之世。
约官职,责名实,黜尸素,简不肖,国虽小而尊严朴重,是用武之国也。
流品众,甄叙广,朝以备官为美,人以充位为能,国虽大而贪欲盈厌,是安平无事之世也。
安平无事者,不可用之于有事。
而真欲有事于四方者,朝会不敢华,亲戚无私授,后庭无罗绮,金玉散之戎士,而后其兵始出焉。
今黄金玉带充牣于无功之室,浆酒藿肉澜翻于苍头之家,举凡盈溢宽赊之事,洋洋然,济济然,与一世共之,而兵用焉。
得非以安平无事之规模而趋艰难用武之事功耶?
故欲节约之,裁省之,则上惮于伤恩而不忍夺,下忧于贾憎而不敢言。
虽拿兵不解,供馈不给,而执事者犹以为毋动。
盖制国之本末所从来久矣,而一旦之罪也。
呜呼!
如此而欲耀威外侮,肃清大憝,难哉!
夫朝有变色之言,则士有攘袂之勇。
主上一日出令曰:名器太滥,员阙太增,取凡宫省禁掖之恩赏裁其半,勋臣贵戚之俸赐裁其半;
又取祠宫庙岳闲居待次创置之员,郡国名色之俸,一日而尽罢之,约以事平而别议。
大臣宰执又从而遵承于下,凡有挟而来者,皆一切绝勿使进,则岂惟可以丰财,于激昂兴起战士之气多矣。
魏武无功望施,分毫不予。
秦苻坚王猛之子曰:「丞相托卿以十具耕牛为田,不闻为卿求位」。
呜呼,为国如此,兵有不强而财有不乎!
今官无纪极,人有觎心,所谓不稼取禾者以此得之,而竭筋力展勤效者亦以此赏之。
夫物不并锐,力不两周,愚恐不用汉光并官省职之典,不可以持久矣。
昔晋以淝水用兵,遂诏九亲供给、百官廪俸,权可减半,役费军国事并皆停省。
本朝宝元初年则议冗费,逮庆历以后则及恩赐矣。
若曰所得几何,毋庸遽速。
夫怨谤以示弱于海内,则是终于盈溢宽赊而已,况敢论兵强哉!
夫古无汰兵之事而有蒐练之法,后世谓古人民无非兵者也。
子玉治兵,鞭七人,贯三人耳。
盖当时所谓寓兵于农者,约其卒乘之数,寓之于田役之中尔。
及其将用之,则有简稽焉,有蒐狩焉,未必皆可以即戎也。
自汉以后则无法矣,直料民取之而已。
陆逊部伍三部,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兵数万。
惟不养兵,故强则用之,弱则舍之,无所不利焉。
唐自中世始养兵,故兵少不免于募,兵冗复不可去。
五代周世宗及我艺祖以能大饬威律,区分健懦,兵少而国遂强。
今骑卒之骄惰者不可战,新收之短怯者不能战,不亟汰之,国何赖焉?
然今之疲惰十而一二焉,可汰也。
今不止于十而二三,几于十而四五矣。
夫十而四五,是可汰者几半也。
夫汰其半能使兵力强无害也,汰其半不免兵益少,则共骇矣。
盖古者虽配民为兵,其实多力之虎士、禽敌之枭俊则必取之奇杰材豪之中,而闾阎窭人弱丁之所能有也。
故古之英雄欲振其军声者,必先自治其不常有之兵,而后不藉夫常蓄之士。
夫不常有之兵为我用,则疲惰者不择而自去矣。
曹操之兵强也,许褚为之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其人皆淮蔡间所畏惮侠客武士,故曹得之而兵强。
谢玄之兵强也,刘牢之为募劲勇,何谦之徒皆以骁猛应选,号北府兵,能百战百胜,敌人畏之,故谢玄得之而兵强。
齐高欢之初起,兵亦非强也。
高敖曹兄弟为之自练乡曲部里,得东方老等三千人。
当时以敖曹项籍,而其左右亦无不一当百者。
高欢得之,兵又强焉。
夫此三人以能先得夫不常有之兵,使之征伐四克,无藉于所素蓄之卒,故其去留多寡皆不能为轻重。
今天下知兵之不足用矣,而未有能收拾奇才壮士,异其军号,选练校试出于正卒之上者也。
约计两淮襄汉之兵折伤彫耗,分布不敷,又欲从而汰之。
夫愈汰则愈精,智者之所共知也。
愈精则愈少,人情之所未喻也。
使吾朝汰而夕有以益之,犹可以及事也。
朝汰而夕有缓急焉,而其兵未及补,则不几于无兵之可用乎?
夫无兵之可用,孰若有兵而尚可训励哉!
河东军骄,李克用曰:「今四方皆重赏募士,我若急之,彼且散矣。
俟天下稍平,请治之」。
克用斯言近姑息矣,要之亦有见焉。
夫势急则计生。
今何不重设赏格,亟募四方之伉勇耶?
得伉勇二三万人自为训练,不相参杂,则今之兵中庸者可变化,其怯下者直斥之无畏矣。
不然,则州兵已发而复归者,且当四集以为声援;
沿江之团结而复散者,所宜联合以严捍防。
不堪擐带者皆无庸弃焉,训而用之可也。
夫此六者,其目也;
议论难一,其纲也。
虽然,亦岂难知哉?
盖大义者,立天下之训也;
至仁者,得天下之本也。
无大义,则何以建立人极?
无至仁,何以迓续天命?
然有以兼爱夫生灵,则祖宗之雠耻不患无时而不能洗也;
有以休息其烦劳,则士习之偷惰不患无时而不能振也。
盖养其民而俟时,则仁立而义在其中;
徇其名而亡实,则仁失而义无所据矣。
故其要在弭争而固本,其势则戒于舍易而求难。
若夫究极其取舍之原,而欲不差其难易之辨,则在于三者而已。
一曰操术欲定,二曰求助欲广,三曰授任欲
何谓操术欲定?
凡欲经略大计,要须先定此心,且前日所以履危蹈难若不获已而为之者何耶?
得非不忍王业之仄陋,冀凭国威以雪积憾耶!
今日既已陈师鞠旅若不可已而欲已者又何耶?
夫亦以屈于时制于力,不容不斟酌进退以息民耶。
夫此心终始一出于为国为民,则功固不可有矜大之色,不效亦不必过有歉然不满也。
盖歉然而感悟,则必引前而监后;
歉然而惩创,则或恐用后以偿前。
引前而监后,则进德之基也;
用后以偿前,则多事之根也。
元昊之役,范仲淹不欲出兵,韩公琦欲大出兵,于是大将违令而好水无功。
是役也,范公仲淹固守观衅于计为长,韩公琦不堪元昊之凭陵,独决策以当之,于是勇过范仲淹矣。
然韩公琦所以大过人者,乃在不求必胜以塞好水之责,而能翻然共守以就仲淹之持重,此其所以卒服夏人也。
颜子,大贤也。
孔子不称其无过,称其不贰过。
盖过则一尔,以为过也而求二焉,则并为贰矣。
王公安石诋流俗而法先民,考其言行不合者寡矣。
然新法卒流患于后世者,失于固而不回也。
况兵,重事也。
虽一胜一负,所失相当,然彼之失亡者未见,而我之创残者共知矣。
既竭国力而为之,而显效未睹焉,于心能不慊然乎?
邓禹之贤犹以疲兵徼胜,以诸葛亮犹不能禁昭烈之东行。
本救一失,乃成二过。
迹其所以,皆由慊然者为之。
不知益之班师振旅,但知义理之当然,初不以为戚戚也。
夫欲弘济艰难,必须有以对越上下。
欲求对越上下,莫若推爱民之心而捐胜物之忿。
且日者边未撤警,西陲事作,虽螗螂怒臂以干资斧,然未易以折箠定也。
曾不三旬,凶渠授首。
已而地奋鸣霆,天垂甘霔,穑事有望,旱势顿苏,不终朝间,人心闿怿。
夫此无故而然也,意者吾君臣之间必有严恭祗惧不复佳兵之意,是以一念感召,天人协应。
夫使常存是心,则何兵不弭?
何事不成?
夫人心所同谓之顺动,动而不顺则祗悔从之。
且今日用兵之骚动,与绍兴遏敌之久长然。
绍兴而主和,虽小人以为耻。
处今日而言战,虽君子以为
人心所同,天意可测,况复所在震摇,莫有固志。
甚者三百年所无之事,忽见于勋家世将之门。
今其幸已歼殄,然此小故也。
夫人之智力岂无不及天之仁爱,乌可使穷哉!
今内修保捍之备,外揽权宜之策。
请和而敌不敢桀,则我不失其故步;
和而敌不渝盟,则我得蓄其余力。
一念之,南北息肩,则可以动天,而况于人乎!
若曰:「敌强,我难遽弱。
只如南北,岂待通和」?
此至言也。
薳启疆有言:苟有其备,何故不可?
但恐议论仆,转更差移,依凭空旷,坐縻岁月,倏忽防秋,胜负无常,国有兵事,三年不解,忧不在边尔。
且夫南北未易混一也,长江未易飞渡也。
敌不复和,亦将何为?
然宁使力有余而惜许和之早,无使力不足而恨议和之迟。
自古惟汉和番,不闻番和汉。
此虽外国之言,然汉高帝、唐太宗皆甘为之,是切不可待之以不足畏而姑付之相持。
相持之日久,难之中又有难焉,则计不纾矣。
既盟之后,主上朝听昼访,广求民瘼,抚疮痍,集流散,恤孤逮寡,优农重谷,勿使琬圭之使驰而疆候弛,鼙鼓之声息而歌颂兴。
君臣上下持此心,如临渊谷,如事上帝,则国命延永,主势尊安,华夏辑睦,顾不美哉!
何谓求助未广?
夫势转急则思之益精,患既深则虑之益至,咨询不遍则无以察议论之偏,图揆未周则无以得事情之
昔费袆往救汉中,于时羽檄交驰,人马严驾,袆与来敏围棋自若。
曰:「君信可人,必能办贼」。
观袆所为,亦何异于谢安
虞喜着论,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大敌,不宜示己有余。
乃知作事虽以静镇为先,静镇必以广谋为本。
今庙胜潜运,庸庶难窥。
若采负薪之谋,则尚多恤纬之虑。
且西土既平,敌气慑夺,和固可必矣。
或谓筑室反耕,奸谋虽沮,彼方愤愧,和或未可知。
天时将热,所余逋寇驱之诚易矣。
或谓堙堑周严,郛闬重闭,既翳行窃步所能入,复恐以小害大而妨于和。
汉东残弊,兵将孤怯,形候蹙弱。
或谓向去御寇,尚可寒心。
某郡糗粮及时而峙积,某所薪刍先期而计置。
旌擢统帅,恩固优矣。
或谓士卒赏缓,他时警息,欲使人津遣流庸,费固多矣。
或谓已去复来,委厄捐弃不绝于路。
淮东之漕运近者水浅舟涸而民重扰,江东之给馈苦于地广民稀而人惮行,以至斥堠不明,失亡隐蔽,楼舰重迟,铠仗不全。
凡此多端,独视难周,独听难遍。
窃谓事之勤劳,本为国家,所四辟公门,无恶下问;
并集良规,以广忠益。
庶几覆塞上通,轻重中节,而喜虚务诞之说不得进矣。
今告猷弗遍于群下,任责独在于庙堂。
庙堂无并包翕受之意,谦虚尽物之诚,以为几谋不密则未免害成,作事张皇则人情先扰,是以一切独运于身而以静镇之。
士大夫幸其不闻不知也,于是习为模棱,以蕲省事,相顾以目,相示以意而不敢言,道路不察,以为上下熙熙,不以为忧,则又浅矣。
庙堂既已独运于身,旰食忘疲,困于力之有限也,于是文书之颁授,案牍之施行,其势必有所归,道路不察,以为胥吏得预于其间,则又诬矣。
要之士大夫未尽谙边琐,然终有忠厚之助,胥吏岂无晓畅事情,预防其干紊之源,涓涓不塞。
近事未远,可不戒哉!
何谓授任未
夫文武一道也。
不知于何代何人,分为二事,离而并行,因使󲦤绅不知兵,兵亦不属之儒者。
夫分而不合,故不经履练亦不能知。
近代惟杜黄裳、裴度能用兵。
黄裳自擢第即主郭汾阳留务大将李怀光已頫首受事。
故当刘辟之讨、动中机会。
裴度自为小官,即佐幕府
元和七年知制诰宣慰魏博,又五年始出讨蔡。
盖始终周旋其间,方建大将旗鼓。
本朝自西事夏竦泾原范雍环庆,最号晓练疆事,皆不能
已而韩、范始身任之。
然当时吕公夷简当国,欧、富、张公方平任论议,文公彦博、庞公皆有重望,尹公洙、田公况又佐翼其间,所谓本朝第一等人无不聚在西陲也,而仅克支吾。
武昭,文德有余,积靡使然。
向微诸公悉力共守,岂特关中惊震而已!
且兵,合变之事也。
儒者所得而学者,有制之兵,可用于守而已。
今寇深于曩日,而谋杂于两端,规模未定,更代徒劳,得非守之时,未免歆羡于战狃和之说,遂并与守而忘之与。
夫未能守则乌可战?
守不固则何以和?
曷若以守为本,以和为,置战于不可轻用,使人皆得以效其智能耶!
今纷纷去来,几于临敌而易帅;
晷刻有限,坐视单弱而莫之为,何以为一旦之备哉?
夫操持定则趋舍不惑,求助广则事情不蔽,授任明则措画有所,舍一难而就百易,何惮而不为?
嗟乎!
共此戚休,如一舟然,往者无及,来者犹可为也。
方靖康敌退之后,海内倾耳以听修戎,意以为必无食顷之暇也,而所见矛盾,各执一偏。
征兵者以和为非,议和者以守为无益,相持未决,而太原之围终不解也,兵翔河上终不悟也。
然则前日之事虽殊绝,今日之举可不监乎!
夫所贵于干将镆铘者,谓其能立断也。
若旷日历久,则为失机矣。
今机未尽而力可施焉,毋诡所难成,毋玩所易迈,毋倚所无备,亟图耆定,保乂皇家,其犹有乎?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易》曰:「断可识矣,焉用终日」。
《孟子》曰:「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终夜以思之,不待旦而行之,事其有不济乎?
愚超躐多士,获奉试言之对。
惟当世之务,窾言无实,高论近名,伏念累日,莫识其衷。
窃惟振国之谊,无若尽言为忠。
矧逢侧席急闻之,岂责狂斐献言之僭?
故不揆其愚而卒列之,惟执事裁赦。
国夫人何氏行状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七、《山房集》卷五、见《虞邑遗文录》卷三
夫人何氏,曾祖某,太庙斋郎
祖某,大理评事
父某,登仕郎
夫人家世山阳,著姓也。
初,夫人在婴抱,先君武翼犹未生,登仕指夫人谓先祖监元曰:「以是女为宽仁家他日子妇可乎」?
先祖,临淮人
宽仁,字也。
俱州里同舍,又相好也,故相狎及之,实一时戏言,非尝有意预约论婚也。
汴京摧破,敌骑渐窥南下,淮楚鬨动,盗起如猬,赀高者先期南渡。
登仕独絷于坟墓,柅不果行。
顷之,张简、常盖、张荣四出荡掠,诸渠首皆指登仕室宅为蚁聚,何氏三百口歼焉。
夫人族破时八岁,顿仆绝矣,偶有天幸,贼投以兵,反置刃不死,因得逃生于草莽中。
自是兵火飘转,谁复记省前所谓戏言?
先祖独心念登仕曩与我言者意良厚,且吾终不以登仕死生负恩谊,卒迎夫人归先君焉。
夫人既归,则间独叹曰:「吾终身不获事吾亲矣。
以吾慨父母而弗及者而以尽于舅姑,傥可赎吾之不孝于终身乎」?
盖先祖寿八十四,祖妣时夫人九十六。
夫人共养五十年,凡食饮、刀匕、烦撋诸劳辱事皆身亲之如一日焉。
药虽常所服饵,不以付婢手进也。
时夫人体或小不平,虽苦寒甚暑不离立左右。
或侵宵分,时夫人曰:「新妇休矣」!
则眷眷不忍去,至再三言趣去之,足才移限外,犹侧属以候声欬。
苟疾未间,未尝安于寝也。
自播徙来吴,生计落然。
然先君固守门户,终不肯叛去。
缝掖营什一之利,聚十数学子,资其赀谢以供耳。
夫人能俭薄,缀积纤微,量宽计急,户内晏然,不见疏罅。
客睹疏筥什器不乱,未尝肯深信其家为空乏也。
虎自为常儿,粗已领略佔毕,独不能服勤章句,先人止一子,又不忍楚督之。
及长,六博尚气,不谐于俦类,独夫人知之。
夫人自少涉难,语外门事情则雪涕被面,故心亦独喜尚气节,间语虎曰:「汝慕为倜傥奇节而摈细谨。
诚汝有志,则当折节于学。
不学而怙义矜侠,则为跌宕毁驾驹矣」。
于是鬻钗钏,趣虎亲师友。
故虎得稍服驯义理,不改错规矩,由右学首武科以至服勤官守,叨被国家推擢者,皆夫人之赐也。
夫人尤胆决有智数。
嘉泰甲子,虎自閤门试守浮光,于是守边者多已遗家独往,虎将迎养,则念偏慈老矣,未决。
夫人曰:「我两更兵不死,今为守将母,何遽死耶?
即死国,不犹愈乎」?
命尽室载以行。
既行,则又徐驱暮舍,抚慰行路,以镇安人情。
虎以开禧丙寅移郡山阳至四月,则山阳大兵悉出赴屯矣。
官吏前在者固无几将,又遣其孥潜去,百姓因之,舳舻相继。
虎患之,欲止之则惧益骇,未有以发也。
夫人曰:「易耳」。
命虎传戒典客吏曰:「吾母以重午召会尝寮家人」。
于是议归者惴然不果动,而居民去者亦稍稍复集。
他日,依城自固之郡仅保空墉四壁而已。
山阳民不轻徙,故庐井迄今犹故焉。
是年秋,虎论戎事,诋首将而下。
当柄者入其言,立报罢,且就逮,宣司谓且推列。
夫人曰:「无惧也。
汝未有得罪于民,汝行矣」。
虎遂行。
会逮,则闻宣司察之,请以身任虎于朝矣。
虎前事果益解,遂改而守历阳焉。
先是,朝廷知历阳为敌冲势重,命大将戚拱驻全师任捍禦之责。
冬十一月,敌犯淮甸濠梁安丰,长驱而来。
惧敌,一夕胁众遁。
于是历阳大震,三日间亡者略尽,官兵存者才千八百,民兵七百而已。
父老缚桥治道,叩头请见,愿得循用近事,亟出移治。
虎慰谢遣之,犹不去。
夫人遽出,谓之曰:「父老惜太守之死于敌耶!
太守离城一步,是亦逃矣。
事定则为失守,如国法何」?
遂顾谓虎:「今携汝子江浒,以朝夕望汝。
汝其死事,吾将育汝子,以无废汝父祀而已」。
立道诀绝语以别。
虎幸因夫人处当家事,即方寸洒然,于是立命土三面门,一意为死守计矣。
濠梁、涡口既弃不守,敌又乘安丰、伍口之胜,遂径趣合肥
合肥之木栅不破者仅耳,而士卒前后多战死者,是因江淮间偶见诸小戍将咸得择利进退,欢谓欲弃和以避敌锋。
戚拱之遁也,固坐退懦,然其敢于直渡不疑,亦略可见矣。
是时,虎受围旬日矣。
方事之警,日夜冀援军至,而诸将谓虎常日强项,因是欲快其素所不平,委虎于孤壁不之恤,且并匿不以闻。
虎得与城存亡则幸矣,独念国事谁与直之
幸赖夫人在外,知事棘,非但为一家一身,自为牒驰诉于宣司
牒词恳迫,宣司读之为动容,始议遣属趣兵来赴焉。
方围闭时,影响不通。
夫人数厚赂,夜缒人入,传达外耗,故城中因得以为备。
复窘雨雪,樵采路绝,储偫且将尽。
夫人又密抚将士,虽微而醝茗药剂悉市以送之。
守者用益感励不懈。
凡攻围踰月,城几陷者数矣。
凭国威灵,卒赖以全者,夫人之助为多。
而虎不得为诸将之所甘心者,实由夫人恳诉之力也。
初,夫人以慈福大庆封太安人,至是超感义郡夫人,加永国太夫人
今参枢雷公在纶省,道上褒异教忠之意,历阳军民为起祠刻石记其事焉。
上既更化,录虎微劳,超授虎正任,付以主管侍卫马军司事。
人谓夫人脱忧虞,就荣养,当年健强,且亲见虎之躐用,足以伸眉适意乐矣。
而夫人居之泊然如常时,每见禄赐优厚,辄对虎忧曰:「汝何以胜?
且吾家不藉束脩活方十年,而汝五六年间起家涉三郡,今又骤跻岩卫,汝何以胜?
且汝戆不已,则将速咎,盍归乎」?
盖夫人虑虎之骄而戒之者如此。
身所被服,好自纫补。
一唾壶三十年矣,虎请以白金易之,不可,曰:「此吾先姑所遗也」。
然自虎城守,几毁其家。
洎敌退,夫人来登城,慰藉将士而下,又尝辍脂休俸,嫁死事之妇四百七十人,孤女五十六人。
士卒口众而亲老者,必于时序为名色以赈之。
虽临事能断,而虎治军或鞭捶稍过,则阳悸疾呼使归治药,故虎所至,人尤戢母氏之恩意焉。
夫人没,其后历阳火,携绠汲以救夫人祠者数百人,如护其所居焉。
自虎得仕,每令倾意胜己,投分推诚,通其有无。
殿岩夏侯震、彭侯辂为列将时皆升堂入拜,以母事夫人。
夫人皆以行呼之。
中间彭侯去其军来荆南,虎时在历阳
夫人立命虎入奏,愿以母子保辂,今堂帖故在也。
盖夫人识理过人者如此,非虎欲衒其亲而诬人以所难能也。
虎不孝,嘉定五年五月蒙恩除带器械兼干办皇城司,于是虎去其家十年矣,至是始得奉板舆以还里舍。
夫人时已属疾,虎得祠请终养,则病不可为矣,遂以某月日不起,寿九十一。
一子,虎也。
孙男一人,某,某官。
女二人,适某人。
将以某年某月合祔夫人于某所先君之兆。
虎念夫人之为妇为母,至遭变事,皆应得书,而虎惧即死无以永夫人之传也,于是辍泣忍死录其梗槩,伏惟裁哀,幸赐之铭。
谨状。
王德父远游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一、《潜斋集》卷七
樵隐王德父远游,来别,求赠言。
余问樵隐:「游将焉求?
岂将汎临淮,望如鲁子敬指米囷三千斛邪?
抑止下姑苏,觊有如范尧夫者惠麦舟五百斛也」?
樵隐勃然曰:「君奚鄙我,我岂为彼哉!
大丈夫生天地间,不见天下名山巨川,不识当世名公大人,为虚生虚死,吾为是故游。
使吾为三千米囷、五百麦舟而若是栖栖开口告人,鄙亦甚矣!
吾将扬州,阔视四海,买新丰酒,濯足高歌,视一世人物,将不可概数,岂无倾盖相欢者。
则吾耿耿者,将无往不在,岂不绰绰有馀裕哉」!
余闻其言而壮之,曰:「子持此以游于世也,虽无求于人,安知人无求子者。
子行矣」!
姑为序以赠之。
泊舟扬子桥寄所知 其三 明末清初 · 吴嘉纪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陋轩诗卷十二
君曾与我约,共卜盱眙居。
桑榆禾菽麦,其地颇有馀。
其人不慢老,况复能崇儒。
不见闽中黄仲丹先生。),栖迟若故墟。
有友可以偕,有田可以锄。
人生获如此,此外更何须。
邈焉牧羊山柳毅传书处。),杖藜去徐徐。
倘遇柳先生,应授养生书。
临淮隐者赠大理评事杜君墓志铭嘉祐五年十月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五、《无为集》卷一三
某年月日,临淮隐者杜君卒。
有德而不自显之谓隐。
孝以事其亲,顺以事其长,正以率其家,义以教其子,惠以及其乡,君所有之德也。
淮水之南,淮山之北,乔松修竹,白云寒泉,君之隐居也。
既有是德而不自显矣,则朝廷曷得而官之?
以其子而显也。
君讳某,字某,其先君卿在唐为濠、泗等州观察使,因家于临淮,后遂为临淮人
君之曾祖某官,讳某
祖某官,讳某
父某官,讳某,皆积德行义,有闻于时。
君寿六十有二。
夫人朱氏,贤和而孝,能辅成君子之德,赠某县太君,寿八十有六而终。
子二人,曰某,曰炳,举明经中第,清慎贤明,为荐绅推重,以太子中舍辞知彭山,而为金陵庾官,所以便襄事也。
嘉祐五年得告归,以冬十月某日卜葬君及夫人于临淮郡之某乡某原,且以铭志见托,不获让云。
铭曰:
淮山峻极,君德之积。
怀水汤汤,君庆之长。
山水之间,以固以藏。
西头供奉官无为军搉货务兼兵马监押郭君墓志铭元丰三年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六、《无为集》卷一三
君讳元方,字天益
唐尚父汾阳王之后,今为京师人
曾祖考讳彦钦,谨厚有识量,艺祖少时善遇之,而有通财之义。
艺祖龙兴,故人多暴贵,而独隐遁不自耀。
特诏起之,后任庆州刺史,搉盐使
逮事太宗,防边屡有功,所至称治。
祖考讳勋,补都使,不乐仕宦,老于家。
考讳坦,知宁州,不禄,赠大将军
妣刘氏,封彭城郡太君
继母向氏,封钜鹿郡太君
君好学多能,少而有立。
初举进士未第,而将军殁于岭外,朝廷推恩,补殿侍
景祐中,改三班借职,董役河上,有绩效。
宝元中,任蕲、黄按辖马递及州界巡检,权本州兵马事,屡获强寇。
奉职制置司,奏辟监潭州船场,权本州兵马事。
路使者举充桥口水陆都巡检
庆历中,蛮獠寇境,荆湖南路安抚使选用君于衡州阳山下,分领援兵,策应擒捕。
君靖深有谋,上下赖之。
及凯还,授右班殿直,续改左班,朝廷选送辽国人。
皇祐中,任宿州蕲兵马监押,获盗及逋卒百人,境内肃然。
种榆三十万,河堤为之完固,荐者称君之劳,首冠诸邑,被旨升优最。
嘉祐中三司奏辟监无为军搉货务,兼兵马监押
法久弊,课额太亏,及君赴官,究心弊源,招徕商贾,未周岁,常数大增,其溢额者五十八万缗。
贼盗屏迹,邦人安堵。
会茶法通商,罢搉货务,邦人投牒本部,愿留君专领兵马事。
官满将去,邦人又请留之。
本部为其奏,朝廷皆见允。
连任十年,改左右侍禁西头供奉官
生平荐者自丞相刘公而下三十馀人,皆当时名公也。
治平元年三月六日,感疾终于无为官舍,享年若干。
夫人李氏,贤淑有法度,亲族称之。
男子二人:长曰升,次曰曦,皆应进士举
二女,长适左侍禁张宏,次适供奉官招信
君性和易,临事精敏,奉亲笃孝,兄弟友爱。
其擒凶禦寇,则有过人之智。
遇人急难,则力以济之。
畜书数千卷,以教其子弟。
好藏古今名书画及珍异之玩,每延嘉宾客,则出之燕间。
喜于丹青,遇物能写,曲尽飞动之意,信天下之绝笔也。
宣徽王公洎诸文士多以序引歌诗纪其妙。
君所至有劳效,而不得尽其施设,知者惜之。
元丰三年某月某日,卜葬于泗州盱眙三角山,其子升以铭来请。
铭曰:
汾阳裔孙,镇宁嗣子。
慎以行己,敏于立事。
寇盗屏畏,民以之赖。
职业尤修,去有遗爱。
盱眙之山,下有流水。
以固以藏,百千万祀。
房琯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议者谓贺兰进明不出兵以救睢阳,致贼将尹子奇攻陷其城,执杀张巡、姚訚、南霁云、许远,皆进明所致也。
今观其本末,则非进明之罪,乃房琯之罪也。
何以明之?
与进明有隙,除为岭南节度,及辞之日,具言为所排,肃宗改授河南节度御史大夫、守临淮
恶进明之戾于己也,乃除许叔冀为进明都知兵马使御史大夫,使权位与进明相敌,而不可度制。
南霁云来乞兵,进明惧叔冀相袭,不敢分兵以援之,遂致睢阳之陷。
呜呼!
身为国相,当天下横流奔溃之际,不能进贤授能,推至公以拯天下之难,蜂虿其心,求释己憾,以亚相之爵假于凶竖,俾伺正人而毒之,卒致睢阳不救,忠义被害,一郡之民肝血涂地,非致之而孰致之耶?
夫燕雀巢于一室,子母相哺,姁姁然自以为安也,灶突火焚,不知托迹无地,其之谓也。
当是时,上皇在蜀,天子在灵武,虽幽闺妇女、草野童竖,虽无知识,必亦忿然,思刷国耻;
执政大臣,曾不是思,务为小人阴险之行,是姁姁自安也,彼诚何心哉!
杜甫区区,尚谓其大臣之子,能自树立,盖徒慕其风流虚名,如王衍、何晏,而不考其实尔。
噫,此辈真地饼尔,岂有益于天下哉!
杨参政椿元老)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八、《鸿庆居士文集》卷二○
某启:王言作命,贤路应期。
参秉政均,进陪国论。
爰契钓璜之卜,式谐负鼎之求。
窃以一范增系楚存亡,百曹参非汉轻重。
惟是保邦之要,莫如得士之昌。
一柱昂霄,众草不殖;
八龙入厩,万马皆空。
彼斗筲又何算焉,盖朴遫不足数也。
恭惟参政名高一代,学贯九流。
精神钟降岳之英,志业负耕莘之缊。
集贤学士环堵而立,共观雄深雅健之辞;
文思天子仄席而求,遂得硕大光明之杰。
出纶西掖,视草北门。
越从文昌八坐之联,上应泰阶六符之次。
决大计于立谈之顷,消群慝于正色之间。
载畴上宰之勋,楙建中兴之烈。
某湮沦末路,潦倒陈人。
屡闻伤屯悼屈之言,每在置散投閒之后。
所以系当轴处中之望,已见于息邪讵诐之公。
廷涣甫传,岩瞻惟允。
馀年凛凛,顾不获执贽以望下风;
老语谆谆,犹欲效陈言以颂盛德。
次韵次中题双庙 北宋 · 刘挚
七言律诗 押青韵
凛凛英风数百龄,舍生知与义相形。
莓苔老涩穹碑暗,云木疏寒古殿扃。
自许孤城摧虎兕,至今遗事炳丹青。
二公死所真难处,独恨临淮有遁刑。
与胡己茂左司书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鸿庆居士集补遗》卷二
某蒙恩守和,填见阙,盖是朝廷宽宥不深罪之意。
和州已遣到远接,遂自临淮舍舟出陆,山行三百里至滁之全椒
而交代赵子纮方移文遣书来,说韩子苍虽替渠赴阙,而子苍以除君不来;
某所受见阙敕,盖朝廷契勘之误,实碍条制,又别无省劄遵守。
甚可骇然。
渠早谕以此意,某且乘舟过真扬,申明待报,亦不晚耳。
始云迁入行衙,治舟楫,汎治州廨见处,而候吏亦来,遂弃舟赴官,去郡九十里閒方却。
某尝移一文晓之,殊无意也。
念朝廷付以郡寄,方见吏民,若屑屑以口舌计较,不唯无益,而观听不佳矣,遂不敢入境。
却欲退就舟楫,业已弃去,不可复得。
今无故拘囚异县,暑中种种非便,进退惟谷,行且狼狈。
切己茂便为催一省劄,令子纮遵依已降敕交割。
不然,三十口漂流无归,可虑也。
某疏拙,岂堪治郡?
案已遂随逐接人来。
值此意外之挠,今专遣两介,去候回降。
己茂且为佩弦辨之,大旱望云,未足以喻其急也。
省劄封付回介为望。
顿郊寺,又得吏部符,坐圣旨「监司守臣在京,日下出门;
在外,疾速之任」。
及被敕填见阙,亦尝虑子苍不赴代者有辞,而知事者皆谓子纮固已被受赴阙指挥,不问已未交割,朝廷自合见阙行使。
谭彦成守婺,吕灏未辞而还任,朝廷遂以见阙差王权回。
此类数人,信知子纮所谓契勘之误非也。
然既以遣人相迎,及郡境,方便文云云,见拒甚力。
此宗室之态,固无奈何。
但为渠见误,留寓异县,无一人雅故,为羁旅缓急之符耳。
某尝作一《谢郡官小启》云:「固有文书衔袖,大人不以为疑;
无何君命至门,将军为之不受」。
又云:「谦光下烛,屈高论于借秦;
兴尽欲还,已退飞而过宋」。
盖述此意也,聊发千里一笑。